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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不確定我到底愣在那多久了。

  我看著強納森沉沉睡去。他的呼吸很不穩定,額頭不斷冒出汗珠,不時突然痛苦地咬住下唇,呢喃著我不知道的名字──多半是肯求和道歉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,但我真的很擔心他會生病。更有趣的是,他甚至曾想置我於死地,而現在我坐在他身旁,讓他滑落的頭倚著我的肩膀,出神地凝視著他的五官。

  我有點絕望,突然很希望萊恩能找到我們──至少讓強納森不再生病。我不知道萊恩為什麼要把我騙來這裡,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生活能在幾小時內變得如此詭譎。

  我不知怎地開始想念潔爾妮,想念她無時無刻不在我耳畔嘮叨著、想念她總是為我惹出來的麻煩收拾善後,我想知道我到底離開家了多久──一天?抑或是一個禮拜?

  我摸索著牛仔褲的腰際,摸到強納森給我的那把匕首──上面鑲了一顆漂亮的綠色寶石──我暗自慶幸萊恩沒有把武器拿走,至少我身上仍有個能防身的東西。我拿出匕首,緊緊握在手中,在空中揮舞著熟悉它的重量和危險。

  「喜歡嗎?」

  我嚇地差點放聲尖叫。我扭頭瞪著強納森,他的頭埋在我的頸窩上慵懶地抬眼看著我。「看來你睡得很好。」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,不讓他發現我對於他這麼貼近我感到十分緊張。

  「我睡多久了?」他坐直身,我暗自鬆了口氣。

  「很久。」

  「那真讓妳佔到便宜了,小薇。」強納森在黑暗中對我咧嘴一笑。

  我倒抽一口氣。不是因為他的話,而是因為他叫我小薇

  「怎麼啦?不喜歡嗎?」我可以感覺得到他病態的笑容因我的反應而咧得更開。

  我沉下臉。「沒人這樣叫我。」

  「我特別喜歡標新立異。」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。「噢,還是妳喜歡薇?薇兒呢?」

  我盯著他看。「你是不是燒壞腦袋了?」

  強納森只是伸了個懶腰。「妳的頭髮好香。」

  

  「薇。」我掙扎了許久後突然開口。

  「什麼?」強納森驀然停下步伐。我們維持同樣的速度在黑暗中跑了將近十分鐘,我突然訝異我的體能比想像中的好,而且我適應黑暗的速度也相當快。

  「叫我薇,」我皺一下眉頭。「但是沒有人會那樣叫我。噢,賽門會叫我薇卡……但那念起來有夠蠢。」

  強納森有點緊張地笑了一下,我挑眉轉向他。「別告訴我你要那樣叫我。」

  「賽門是誰?」

  「嗯,我遙遠的過去生活唯一的朋友。」我伸手在胸前比劃一段長度。

  「男朋友?」我感覺到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刺耳。

  「只是個很蠢很蠢的朋友。我們常去射擊場玩。」我回憶道。「你絕對不相信我有多愛那些槍。」

  「也許因為妳是戰神之女,妳有想過嗎?」強納森輕聲說,我們的速度變成快走而已。

  「什麼之女?」

  「戰神之女。」他說:「我是這麼想的,但凱爾認為妳是米奈娃的孩子。」

  我尖聲說,「你說那是什麼鬼東西?」

  「妳很快就會學著問些有意義的問題了。」

  「嘿,」我抗議道,「你的意思是──」

  突然一連串的槍響從我們前方出現,子彈瘋狂撞擊金屬的聲音在這裡顯得格外刺耳懾人。強納森反射性地把我拉到地上,我的右肩猛地撞上地,我差點放聲尖叫,他卻伸出口捂住我的嘴。

  強納森把嘴湊到我耳邊,貼在我的頭髮上,輕聲說道,「一有任何狀況就往回跑,如果有人追上來,我們就分頭跑。」

  我瞪著他,伸手指著他壓在我嘴上的手。他挑眉把手拿開,我呼出一口氣,然後撐起身子。

  「聽著,」強納森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向他,我痛的倒抽一口氣,他立刻鬆手。「抱歉。如果萊恩抓到妳,想盡辦法發出訊息求救,知道嗎?」

  我哼了一聲。「你呢?」

  我感覺到他的嘴角在我耳畔咧開。「沒人抓得到我。」

  這時突然又一連串的槍聲,我們立刻退到牆邊──我感覺到一陣風從我頭頂不遠處掃過,而且沒有停下來,我和強納森交換一個眼神,同時跳起來拔腿往回狂奔。

 

  這實在很危險。

  我聽到許多腳步聲從我們後面慢慢逼近,但是他們沒辦法瞄準我們,因此子彈幾乎是射到地面或牆壁。有一顆子彈擦過我的小腿,但我忍著頭咬牙繼續狂奔。我好害怕會被流彈射中身體,但是當我和強納森急速狂跑時,那種恐懼也隨之逐漸消退,腎上腺素充盈我的四肢,我的思緒清晰而冷靜,覺得跑再久也永遠不會累。

  跑了近乎五分鐘後我們遇到岔路,我被強納森往旁邊拉去,離開我們原本的道路。強納森輕觸我的肩膀,眼睛盯著後方漸大的腳步聲。

  我們的速度顯然比對方快許多,因為腳步聲聽起來仍有一段距離。

  他轉向我,悄聲說:「妳的匕首。」

  我困惑地從腰側抽出遞給強納森,他按住我的左肩膀示意我在這裡等著,然後繞回我們原本跑的主幹道,確認敵人緊跟在後時蹲下身,將匕首滑出好幾公尺,然後踩著無聲的步伐回到我身旁。

  強納森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到牆邊,拉我往下坐著。對方跑到岔入時我屏住了呼吸。我的心跳好快,我甚至懷疑他們聽得見。

  「有岔路,隊長。」一個男性聲音在我身旁不遠處響起,我感覺到強納森緊貼在我身旁的身體緊了起來。我緊緊閉上雙眼。希望他們不要那麼多疑。

  「薇若妮卡˙魏特,」我聽見萊恩低沉、帶著笑意的嗓音。強納森抓緊我的手腕。「如果妳下次想出來,可以試著別摔破我那些高級瓷盤嗎?」

  只有兩個人?為什麼腳步聲卻那麼多?

  「隊長──」

  「薇若妮卡,十分鐘後我會讓這裡變成泳池,開關就在我為妳安排的房間門旁。我會在裡面等妳──抱歉讓妳等了那麼久,但我確實需要妳。」我幾乎可以想像萊恩露出笑容,繼續說:「如果妳現在出現在我面前,我可以考慮只殺了邁爾斯不殺妳。」

  他怎麼知道是強納森?我心想。

  「你如果敢動他,厄斯特,我會殺了你。」我聽到女性的聲音,聽起來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悶哼聲。

  「歐瑞安娜……」強納森在我身邊低聲呢喃。她是誰?

  「噢,我親愛的安娜,」我聽見拉扯聲,然後是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徹整個空間。「我還沒跟妳提到關於妳背叛我的事呢。」

  「我沒辦法接受──」歐瑞安娜的聲音被自己喉間發出的尖叫聲哽住。

  「我曾是多麼信任妳,而妳卻棄之若敝屣。」萊恩低聲說,「好了,邁爾斯,這樣或許比較誘人:如果你現在交出薇若妮卡,我就放你一條生路。這可是你第二次享受到我的寬恕。」

  我感覺到強納森在我耳邊的呼吸聲越來越大,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臂,他閉上雙眼,頭緊靠著冰冷的牆面。

  「你不接受嗎,邁爾斯?」萊恩冷冷地說,語氣帶著噁心的笑意,「那我祝福你能找到後悔的路。」 

  腳步聲和咒罵聲出現,然後突然消失。萊恩或許用什麼秘道離開了。我聽見強納森挫敗地一拳打在牆上,我轉身面向他。「強納森。」

  「如果他說的是真的,」強納森輕聲說,轉過身來,雙眸在黑暗中發亮,彷彿黑夜中的晨星。那雙藍眸不像過去那樣冰冷殘酷──我知道有什麼東西變了──此刻我望進去的是真正的強納森,然而,我卻不懂他。或許我永遠都不會懂強納森。「我們最好趕快跑。」

  我點點頭,任憑他抓住我的手腕,拉著我往回跑。不知怎地,我心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:如果我們能成功逃離這裡,如果的話,我想我會試著了解強納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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